任太后低下了头,很久才开口。“我陪他去,这事要越早越好。”
“我知道。但他是天子——”张太后再也绷不住,“呜”的一下突然哭出声来,以手掩面发出哭腔。“我再考虑考虑,至少也得等他这次病好了再说吧。”
龙床上的朱慈炅不再装睡,示意了下田维章。
田维章赶紧出去打断了两宫太后的悲伤。“皇上醒了”。
两宫太后挥绢擦拭脸庞,简单收拾了下,才带着笑容来到龙床边。
看到任太后红红的眼眶,张太后濡湿的睫毛,朱慈炅心里咯噔了一下,有种负罪感涌上心头。
虽然他已经来大明很久了,但他并不知道对于像他这么大的孩子,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真正爱他的人疯掉,对于皇家子嗣更是如此。
大明的母亲没有后世的精致女人那么心大。
他精心设计的策略,准备的先斩后奏等诸多后手,都不用了,一句先天有失已经足以让两宫崩溃。
如果天启帝还在,今夜皇宫会是人头滚滚,恐怕他可爱的小榔叔也会就此废掉。
他眼里的小手段恐怕会让张太后吃一年的斋饭,任太后戒掉很长一段时间的麻将瘾。
任太后蹲在床边,默默牵着他的手,张太后站在任太后身后,对他点头微笑。
“炅儿感觉好点没?”
朱慈炅心很硬,这一刻有点不像人。
他一定要离开这铁锁连环的紫禁城,他一定要为大明这艘破船找个维修的港口。
虽然像皇店困境这样的现实已经狠狠的打脸,他的做法也不一定对,但他依然要尝试,错了再改就是。世界上本就没有坦途,只有不断向前的寻路。
他是大明黑夜前最后的光明,《素问》不是说得炅则痛立止,朱慈炅相信这是命运的暗示。
藏在被中的左手悄悄握拳。“母后,炅儿是不是快不行了?”
任太后的手瞬间加力,把朱慈炅都弄痛了,然后才稍稍放开,但也不松手。
张太后有点眩晕,伸手按住任太后的肩膀。“胡说什么,你不是那么能吗?别胡思乱想,太医说你好好的呢,过两天就好了。”
朱慈炅闭上眼睛,他有点不敢看两位太后,良久才缓缓开口。
“母后,信王叔和由崧叔均未得皇家传承,不是好的人选,监国可以,上位不行。母后可以择宗室子养于宫中。
黄立极才能有所不足,但可以信任,维持朝纲足也。孙承宗性狭,乱政之人。来宗道气高,不通实务。刘一燝势大,朕尚可用,母后切不可用,若朕不虞,其可去。
黄立极之后,范景文可继之,范景文之后,傅冠可继之,再之后——诸葛也没留多少人,朕就说这两个吧。
另有刘宇亮、庄继昌、刘鸿训、吴甡、孙传庭、洪承畴、余煌、黄锦,皆有干才明质,入阁可以,不可为首辅。但母后记住就行,不必刻意提拔。”
张太后凤目圆睁,浑身颤抖,连任太后都放开朱慈炅,起身扶着她。
“哀家记不住那么多。皇帝既有成见,你自为之。”转身抱着任太后,再也不看朱慈炅,无声的泪水瞬间涌出。
“若辽东不可为,辽东可弃。若北京不可守,母后宜速归南京。江山代有人才出,为大明保留一分元气是一分,让后来者努力吧。”
“别说了,你又死不了。”任太后怒了,哭腔急出,紧紧和张太后相拥,互相支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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