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恪怔怔地望着妻子。
夕阳为她镀上一层金边,发间的珍珠映着晚霞,宛如神妃仙子。
他忽然想起那个躲在桂花树下等他放牛归来的小女孩,如今已出落得如此耀眼。
"乐儿..."他刚开口,就被常乐用食指抵住嘴唇。
"我晓得前路艰难。"常乐俯身,额头抵着他的,"但无论发生什么,我们夫妻一起面对。"她突然狡黠一笑,"就像你说的——'夫妻同心,其利断金'!"
陈恪心头一热,将妻子搂进怀中。
江风送来远处渔歌,竟与记忆中《临江仙》的旋律奇妙地重合。
他轻声吟诵完整首词,常乐安静地听着,直到最后一句"都付笑谈中"余韵消散在暮色里。
"好一个'青山依旧在,几度夕阳红'。"常乐喃喃道,突然转身指向远方,"恪哥哥你看!"
最后一缕夕阳穿透云层,将整条长江染成金色。
水天相接处,一艘漕船正破浪而行,船头的灯笼已经点亮,像一颗不屈的星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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运河上的晨雾还未散尽,官船甲板上已落了一层薄霜。
陈恪站在船头,指尖轻叩着冰凉的栏杆,目光穿透朦胧雾气望向南方。
常乐裹着杏红色斗篷从舱内走出,发间的步摇在寒风中叮当作响。
"恪哥哥,再有半日就到杭州了。"常乐呵出一团白气,在陈恪身侧站定,"赵诚说码头上已经备好了仪仗。"
陈恪没有立即回答。
他弯腰拾起一片飘落在甲板上的枯叶,叶脉在晨光中清晰如掌纹。
这个动作让他想起现代办公室里翻阅调研报告时的触感——纸张的纹理与数据的冰冷同样真实。
"乐儿,"他突然转身,眼中闪过一丝常乐熟悉的锐光,"我们不进杭州。"
常乐眨了眨眼,珍珠耳坠随着动作轻晃:"啊?"
"赵诚!"陈恪一声轻唤,守在舱口的锦衣卫千户立刻大步上前。陈恪压低声音:"弃官船,改走陆路。你选五个最机灵的弟兄,其余人按原计划进杭州。"
赵诚的瞳孔微微收缩,但训练有素的他没有多问一个字:"属下这就安排。"
常乐拽住陈恪的袖子:"你要微服私访?"
"任何不经过调研的政策都是空中楼阁。"陈恪下意识用了现代术语,见常乐困惑的眼神又解释道:"就像大夫开方前得先诊脉。"
半个时辰后,一艘不起眼的货船悄然离队。
陈恪站在船尾,看着那艘悬挂钦差旗帜的官船继续向杭州驶去,旗幡在雾中渐渐模糊成一道朱红色的影子。
船舱里,常乐正帮陈恪换上粗布衣衫。靛蓝色的麻料粗糙扎手,却意外地合身——这是临行前王氏偷偷塞进行李的旧衣。
"娘总说留着这衣裳,没想到真用上了。"常乐的手指拂过陈恪肩头一道不起眼的补丁,突然噗嗤一笑:"就是这双眼睛..."她踮脚捂住陈恪的双眼,"太亮了,哪像个商贩?"
陈恪捉住她的手腕轻笑:"那常小姐有何高见?"
常乐眼珠一转,从包袱里翻出块靛蓝头巾:"低头。"她三两下将陈恪的额发束起,又故意揉乱鬓角,"这样好些。"退后半步端详片刻,突然皱眉:"不成,还是太..."
"太什么?"
"太像落难贵公子了。"常乐撇嘴,从炭盆里抹了把灰就要往陈恪脸上蹭。
陈恪敏捷地后仰,却撞翻了矮凳。两人笑闹间,船身突然一晃——货船已经转入支流,朝着严州府方向驶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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