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继续。"嘉靖的声音忽然有了人气。
吕芳的佛珠转到第三圈:"老奴冷眼瞧着,陈御史最难得的是..."他故意顿了顿,让接下来的话像蜜糖般滴进嘉靖耳中,"事事以主子为先,从无半点私心。"
精舍内霎时寂静。
更漏的滴水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,吕芳能听见自己太阳穴血管的跳动。
这句话是赌注——他赌嘉靖最在意的从来不是漕政成败,而是臣子的绝对忠诚。
"啪!"
嘉靖突然拍案,惊得香炉里的灰烬簌簌落下。
老太监的膝盖一软,却见主子爷仰天大笑,道冠上的金丝绦带随着笑声剧烈晃动。
"吕芳啊吕芳,"嘉靖的拂尘柄虚点老太监的鼻尖,"你漏了最要紧的一条。"
吕芳立刻伏地:"老奴愚钝..."
"漕政是块烧红的烙铁。"嘉靖起身踱到窗前,道袍下摆扫过吕芳的官帽,"陈恪接下这差事,就是把满朝文武得罪个干净。"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,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,"到时候除了朕,他还能靠谁?"
最后一缕阳光恰在此时熄灭,精舍陷入昏暗。
吕芳的佛珠"哗啦"掉在地上,十八颗迦南香木珠在丹墀上四散奔逃。
"主子爷圣明!"吕芳重重叩首,这次是真的心服口服。
他哆嗦着去捡佛珠,却见嘉靖的皂靴踩住最近的一颗。
"听说你侄孙在漕运衙门当差?"嘉靖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。
吕芳的后背瞬间湿透。
三年前他确实安排了个远亲在漕运上管库,这事连司礼监的档房都没记录...
"明日就调去陈恪麾下听用吧。"嘉靖的靴底轻轻碾过佛珠,"朕的狗,自然要朕的人来喂。"
老太监的额头沁出冷汗,迦南香木在靴底碎裂的声响,像极了他二十年来小心维持的退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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