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日,残阳西坠,暮鸦声声。
顾昭负手立于庭前老槐下,青衫被晚风掀起一角。
“奇怪。”
他心下疑惑,没有自己的话,管平按说今日应该已经毒发身亡。
不管那郎中是要管平死,还是对管羚儿有其他企图,都应该在最后一天来管家看看结果才对。
可事实就是,这一天风平浪静,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。
他转身进屋,不管原因如何,都不能再这么被动等下去了。
自己还有好多事情要做,不可能一直待在管家。
想起张婶每每望向自己那热情的目光,他不由得有些头疼。
次日清晨,吃罢早饭,顾昭搁下竹箸,忽然起身。
“管姑娘,随我出门走走可好?”
既然被动等待不可取,不如主动出击。
只是管羚儿自己在家,他也不放心,不如把她带在身边。
余光瞥见张氏正朝管平使眼色,张婶的眉梢挑着三分得意。
顾昭忍不住扶额,只是此时也顾不得那许多了。
“啪嚓!”
陶碗坠地的脆响惊碎了晨光。
管羚儿僵在原地,碎瓷片散在砖地上,仿佛绽开了一朵花。
她下意识攥住衣角,杏眼睁得滚圆,窗外摇曳的槐影映在她眸子里,仿佛少女忐忑的心情。
“嗯!”
这声应答从喉间蹦出来时,她自己都吓了一跳。
管羚儿突然转身奔向厢房,脚步惊飞了檐下的麻雀。
木门咿呀合拢的间隙,还能听见里头传来翻箱倒柜的动静。
“这孩子,毛手毛脚的。”
张婶一边唠叨着,一边收拾地上的碎陶片,脸上却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意。
待那扇木门再度开启时,走出来的已是换了鹅黄襦裙的小娘子。
裙裾上绣的连枝忍冬还沾着樟木箱的香气,发间新簪的绒花随步伐轻颤,比起晨露里的山茶还要鲜活三分。
顾昭一怔,只觉这误会如雪球般越滚越大,偏生又无从解释。
他只好轻咳一声掩饰尴尬,袍袖一拂道:“走吧。”
管羚儿小心地提着裙角跨过门槛,发间绒花上的铃铛叮咚作响。
她忽而转身,眸中映着朝霞流光。
“顾大哥,你知道吗,今日恰逢集会。”
不待顾昭回答,她便如数家珍一般的跟顾昭介绍了起来。
原来这荆州在刘表治下,算得富庶安定,当阳城又是南接江陵北通襄阳,商旅往来如过江之鲫。
每年四五月份,各色珍奇便如春汛般涌入。
暮春的暖风掠过青石长街,顾昭望着当阳城中的商队,心中颇为感慨。
都说刘表只是守成之主,然而荆州在这位八俊之首的治理下,比起当日的洛阳也不差分毫。
出得门来,只见南来北往的驼队马帮在城门处排出里许。
挑着竹篾担子的货郎与推独轮车的脚夫在尘土中穿行不绝。
顾昭侧身看去,只见管羚儿正踮脚张望着胭脂铺子。
少女发间那支磨得发亮的荆钗随着动作轻颤,金色丝线缠成的蝴蝶翅膀在阳光下泛着朴拙的光。
这情景让他喉头微紧,他轻咳一声,故作自然地道:“当日在洛阳城里,楚姑娘也是如你这般。你们这些女孩子,总是喜欢这些胭脂水粉。”
管羚儿的身躯微微一僵,指尖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。
她转过身来时,唇角虽噙着笑,长长的睫毛却低垂着,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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