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方既白，晨露未晞。

顾昭将苏护夫人的骸骨重新葬入常山厚土，青石墓碑上只刻“贤妻慈母”四字。

山风呜咽间，仿佛听见千年前那位母亲最后的叹息。

“顾兄若不嫌弃，寒舍就在前方村落，可愿同往？”

赵云掸去身上的尘土，眉宇间的阴郁稍稍舒展。

顾昭当然不会拒绝这位名将的邀约，闻言欣然应允。

两人并骑向前，行了不过里许，忽闻前方传来人喊马嘶之声。

赵云耳廓微动，脸色骤变，那嘈杂声中分明混着妇孺的哭喊！

未及言语，他已然催动座下马，如利箭离弦般射向烟尘起处。

转过山坳，但见百余名黑衣匪徒手持火把，将一座村落围得铁桶相似。

领头者额缠赤巾，正狞笑着将火把掷向茅屋。

火光映照下，赵云故乡的牌坊已拦腰折断，常山真定四字在尘土中支离破碎。

赵云看得分明，那屋子正是自家的祠堂。

眼见那火把火星四溅地朝着茅屋顶棚坠落，不由得心头一紧。
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，身侧忽有清风拂过，一道青色身影如鬼魅般自他身侧掠过。

但见顾昭身形在火光中拉出一道残影，竟似缩地成寸，转瞬已立在屋檐之下。

他纵身而起，广袖轻扬，五指将那火把稳稳接住。

“什么人？不认得老子褚雄么？”

匪首没有注意到顾昭是如何出现的，只是觉得此人胆大包天，故此勃然大怒。

顾昭随手掷下火把，青衫在晨风中猎猎作响。

他冷眼打量着这个满脸横肉的悍匪，左脸上三道爪痕，狰狞如蜈蚣。

双手上各有一只黑铁狼头护腕，在火光下泛着血光。

此时赵云银枪已至，枪尖颤出三点寒星：“褚雄！当年饶你狗命逃出常山，今日竟敢回来作孽？”

褚雄突然狞笑，旋身闪过赵云的长枪，顺手揪起个六七岁的孩童，闪着寒光的匕首已然抵在孩子稚嫩的咽喉上。

那孩子吓得连哭都不敢出声，一线殷红顺着他的脖颈滑落。

“常山赵子龙？呸！”

他朝地上啐出一口唾沫。

“爷爷今日就要看着赵家祠堂化成灰烬！”

“他们是黑山贼！云哥儿，他们杀人不眨眼啊。”

赵家族老嘶哑的喊声响起，赵云的长枪倏然停住，握枪的指节捏的发白。

“云哥儿回来了，有救了。”

“可老三家的娃子…云哥儿能怎么办？”

“那个年轻人是谁？”

“不知道，看着像个读书人，估计指望不上。”

七嘴八舌的议论之中，一个声音响起，仿佛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，让陷入混乱的村民瞬间觉得安心。

“放下孩子。”

这声音不疾不徐，却似金玉相击，在嘈杂的村口清晰可闻。

“嗯？”

褚雄眯起三角眼，打量着这个不知死活的青衣书生。

“你算什么东西？也配在你褚爷爷这里指手画脚。”

他转过头去，对着群匪咧嘴一笑：“弟兄们，这酸丁让我放人——”

“哈哈哈哈！这小子怕是吓疯了，在这里说起胡话来了。”黑压压的匪众中，顿时爆出哄笑。

有个独眼汉子拍着大腿嚷道：“大哥，这书呆子怕是读书读魔怔了！”

另一人腰间扎着一根赤红色的腰带。

他抽出腰刀，指着地面：“小子，赶紧跪下给大哥磕几个头。磕得好听，爷们赏你个全尸！”

轰然笑声之中，青衫如流水般漫过火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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