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背触到腐叶的瞬间，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涌出。

她心中忽然生出一缕庆幸：终于能再与他相聚了。

也不知过了多久，识海之中轰鸣着无尽的涛声。

高耸入云的雪山剖开苍穹，亘古不化的冰川在苍青色的天幕下震颤。

碎玉崩云处，隐隐得见九只青铜巨鼎悬于百丈冰瀑之上，鼎身的花纹在水流的映衬下，反射着森森青光。

九道玉龙般的雪水飞泄而下，拧成一股浊浪，转而流向东方。

“这是……河源？”

这个认知浮上心头的同时，原本早已凝滞的沧溟气突然沸腾。

她咳出一口淤血，血迹在地面蜿蜒，指向了西北，在月光下拼凑出昆仑山影的轮廓。

月光？她抬头望去，才发觉早已月上中天。

腹中传来火烧火燎的饥饿感也在提醒着她，昏迷的时间已经超过了大半天。

九川归流诀，是让我去寻识海中出现的地方？她若有所悟，西北的昆仑山，那是黄河龙脉的祖窍。

她抬手擦去了眼角的残泪，指尖抚过龙马额前冰凉的当卢。

“你看……”

她注视着当卢中自己的倒影轻笑。

“自怨自艾的蘅草，终究不是我，没有顾昭陪着，仍是楚惊弦。”

龙马忽然昂首奋蹄，双耳簌簌摆动，楚翔微微一愣，倏然惊觉。

不知何时，口鼻之中呼出的气息，竟已然化作了丝丝白雾。

她伸手按住龙马的鞍桥，示意它已然知晓。然后轻轻牵过龙马，闪到路边的山石之后。

一阵山风吹过，带起了不该在这个时节出现的阴寒。原本幽静清冷的山路上，忽然浮现出青白色的莲华。

无数半透明的影子随着雾气出现，踏着诡谲的韵律沿山路而上。它们的每一步，都踩在莲华之上，精准地仿如机械。

楚翔的眼光落在那些影子的面孔上，眼神倏然凝固。

无论是双眼之中流下的血泪，还是脖颈上那黑色的斑纹，都与都亭北营暴毙将士的尸征分毫不差。

这些是被虫毒杀死的亡魂？为何会在此处出现？又是要去往哪里？

她心中充满了无数疑问，但目前的伤势不允许她做进一步的调查，只能隐在暗处观察。

当鸡鸣声刺破山岚时，楚翔看着最后一道亡魂的虚影消融在晨光里。

她躲在山石之后，直到晨曦蒸干衣襟上的露水，这才沿着昨夜亡魂行走的路线前进。

没走几步，龙马忽然偏离了山路，马蹄落地处，踏碎了一座无名荒冢前的镇魂砖。

那一抹金色吸引了楚翔的眼神，她翻身下马，手指抹过冢中渗出的金色，脑海中飞速闪过了白马寺中见过的三十二尊金身罗汉。

她心中警铃大作，此处秘密，只怕仍与浮屠宗脱不了干系。

她知道此地不可久留，当即调转马头，往山下行去。

就在她离开北邙山麓的刹那，山风掠过树枝的呜咽声忽然变得遥远。

楚翔攥着缰绳的指节突然僵硬，一抹似蜜渍青梅的清甜自心窍漫开，润入她的口中，如同枯枝绽出新芽。

“两心知……”她按住剧烈起伏的胸口，忽觉热流涌上眼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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