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楚兄弟,楚兄弟!”
急促的叫声将楚翔从五感迷失的状态下叫醒了过来。
不知何时,周围升起了浓雾。她稍微晃了晃头,让自己清醒了一点。
耳畔仍残留着最后听到的话语:“阵中万物,皆会被分解为混元炁,融入天地之间……”
那声响像把生锈的锉刀,正将她的魂魄一寸寸磨成齑粉。
透过雾气,她看到面前似乎站着两个人,一个鬓边已有白发,但看面色不过三十多岁。
另一个面目黝黑,浑身浴血,透着精明强干。
当吴匡的呼唤第三次刺破雾气,她才发觉自己已把手掌攥出了血。
指节青白如冰,掌心横亘着新月状的伤痕,可她却似乎完全感受不到皮肉撕裂的痛楚。
“我没事。”
喉咙里挤出的声音陌生得可怕,仿佛是另外一个灵魂在主宰她的身体。
吴匡递来的缰绳在她的视线里扭曲成一条蜿蜒的血河,她木然地伸手接过。
当指尖触到马鞍湿冷的皮革时,她的身体突然剧烈颤抖起来,龙马的嘶鸣声就像隔着万丈深潭,遥不可及。
“顾……”
只说了一个字,冷寿光便被楚翔的眼神刺得后退了一步,他不敢再看楚翔的眼睛,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。
“有劳。”
楚翔的声音像是从陶俑腹腔里挤出来的,没有半分生气。
她翻身上马,马蹄叩击青石砖的声响空洞得可怕,如同敲打在一口朽烂的棺木上。
策马冲过端门时,几个北军士卒惊呼着避让。
皇城之外,晨雾粘稠,如裹尸布般笼罩着长街。
雾气顺着睫毛涌进她的眼眶,把鳞次栉比的洛阳宫阙融成大片混沌的青灰色块。
当她再次看到客栈门楣上那熟悉的桃木符咒时,朝阳恰好刺破云层,金红色的光线冲破了雾气,挥洒在洛阳城里。
她走入后院,推开房门,门口悬着的铃铛叮当作响。
盯着桌上两盏并排的茶盏怔忡了片刻,她忽而抓起顾昭那件青色长袍。
织物褶皱间还残留着皂叶的清香,可当她的指尖抚过衣襟时,只触到满手冰凉的晨露。
掌柜的惊呼声里,楚翔将一块银子摔在柜上。跨过门槛时,她突然脚下一绊,踉跄着扶住了门楣。
“客官当心……”
伙计的关心被她抛在了脑后。
她扶着门框直起身,恍惚间,青砖地面上似乎映出了两道歪斜的影子。一道是她自己的,另一道,本该穿着青色的长袍。
浑浑噩噩之中,白马带着她穿过了洛阳城北的夏门。马蹄踏碎了山路上的青苔,渐渐走入了北邙山的深处。
不知不觉中,喉间又有腥甜翻涌,她也想不起这是第几次呕血了。
暗红色的斑块溅在龙马的银鬃上,她伸手过去,想要擦拭血迹,却发觉视线开始摇晃。
她仿佛听见自己经脉里传来细碎的破裂声,昙摩罗睺的梵天泣血,终究不是那么容易承受的。
从马背坠落的过程似乎变得异常缓慢,她还来得及想起那夜与那人一起观星时的话语。
“你知道吗,二十八宿中最孤寂的是危月燕,它总在夜深时啄食自己的影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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