吴匡领着顾昭穿过马厩时,忽然驻足。
他手腕一抖,刀鞘挑起一簇草料,在晨光中细细端详。
草尖上的露珠早已干涸,只余几道蜿蜒的水痕。
他拇指抹过草茎,沉声道:“寅时二刻的露水,今日运粮迟了半个时辰。”
顾昭闻言一怔。这位越骑校尉查验草料露痕的架势,有一种上学时看到教导主任在校门口查迟到学生的即视感。
不过转念一想,这般明察秋毫的本事,正是查案所需。
二人入帐落座,青铜雁鱼灯映着吴匡刚毅的面容。
他提起越窑青瓷执壶,琥珀色的茶汤倾入盏中,水汽氤氲间缓声道:“大将军既委此重任,不知顾兄弟需某如何配合?”
顾昭适才路上思索。心中已有定计。
他目光落在案上摊开的羊皮舆图上,指尖轻点洛水支流处,墨迹在烛火下泛着幽光。
“烦请吴将军整理近日患病士卒巡查名录,尤其注意他们是否都经过此处。”
不待吴匡相询,顾昭便将案上镇纸往舆图上一叩。
“素问有云,秽物自口鼻入,藏于三焦。此蛊毒异乎寻常,非生于肌理,乃自胃脘萌发,此乃病从口入之铁证。”
吴匡猛然起身,腰间玉璜撞上横刀,清越之音在军帐内回荡。
他虎目圆睁:“顾兄弟是说……营中膳食有毒?”
“非也。”顾昭摇了摇头,手指沿着舆图上蜿蜒的墨线游走。
“军灶自有规制,岂能同时毒害数千人。然书中有载:所谓瀵泉涌毒,伏流含煞。若是诸军巡视之时,同饮漳曲之水……”
天然水源当中,经常会有寄生虫,这在现代是个常识,但在这个年代,人们并没有烧开水再饮用的习惯。
故此,顾昭调整了思路,决定查询病人的巡防路线,继而调查附近的水源。
吴匡沉吟片刻,指尖在舆图上缓缓游走,铜甲随着动作发出细碎的碰撞声。
他先点向洛水东岸的官道:“屯骑营披重甲、执长槊,每日辰时必沿此道巡弋。”
手指又滑向南岸密林处,在几处隘口画了个圈:“越骑营轻装疾行,专司山林间的斥候警戒。”
忽然他指节一顿,敲在洛水北岸一片开阔地带:“长水营的胡骑最善骑射,常在浅滩处操演。”
说着手腕一转,指向河畔几处标记:“射声营的强弩手每逢朔望,必要在此演练水战箭术。”
最后他五指张开,重重按在舆图上三处石桥标记处,甲片与羊皮摩擦发出沙沙声响。
“至于步兵营,三座石桥的守备,从来都是寸步不离。”
“原来如此。”
各营驻防区如星子散落洛水两岸,不论是操练水军还是巡防漕运,都绕不开这片水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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