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慈炅很快在张介宾面前展开河防舆图,道:
“张先生可知这运河为何能贯通南北?全赖闸坝调节水流、河道疏浚有序。人体气血运行亦是此理——《灵枢》言经脉者,所以决死生、处百病,然其经脉难寻,朕说可寻之物——血管。”
“这天下和人一样,所以治天下就和治病人其实是一样。血管遍布全身,就如同这天下河道一样。张先生想想河道会遇到那些问题?这人身上的血管也会遇到类似问题。”
“朕所谓高血压就如同这河道的问题,是河水太急引起的毛病。你想想,河道就这么宽,河水太急会发生什么事?”
“河水为何会太急呢?一是夏汛,这是天道自然的结果,人体的天道自然便成长生衰。人到到了老年,血脉不畅,自然就显得太急,气血冲顶而致头目胀痛。朕以为,此便是高血压的病理。”
“此外河道中还有淤堵,对应人体则是血行迟滞,结为瘀浊,附着脉壁,如淤泥沉积。久之,则会血管硬化粗大。这是高血压的第二种形式。”
“张先生居江南,应该还听说过海水倒灌河道的事。反应在人身上,便是气血逆乱。这是高血压的第三种形式。”
张介宾抚须沉吟:
殿下此论暗合《类经》'阳常有余,阴常不足'之说。然以河道喻气血,以盐浊代湿邪,实乃发前人所未发!
张介宾大约不会在《景岳全书》中再说“阳非有余,真阴不足”了。
可惜朱慈炅是半吊子,根本不懂他说的阴阳学说,叹息道:“可惜治国不能真如医人,朕便是大医国手也无法下针。”
张介宾笑了笑,劝道:“陛下明见万里,是大医,臣只治眼前,是小医。陛下要不要听听小医的疗法?”
朱慈炅也放下了心中不快,“请张先生教我。”
在这个时代,朱慈炅是孤独的,一度也是迷茫的。
以前有天启爸爸,他的感觉还不强,因为他能感觉到天启爸爸是站在他身后的,那是无条件的支持。
他又不是真不懂事的孩子,所以他知道自己享受着父爱。所以他对天启爸爸也是真感情,所以他容不得别人肆意抹黑他的天启爸爸。
但他没有挽回天启的生命,所谓金手指,其实在天启在世他就感觉不对了。
崇祯元年,洪歹极曾经扣关,但是天启八年,到现在他也没有等来洪歹极,反而收到后金有和蒙古人有干仗的消息。
对于大明这边来说,崇祯元年的内阁也绝对不是黄立极,孙承宗,来宗道。
他终于意识到,有他存在,历史就已经改变。
那种超然历史,对未来一切尽在掌握的骄傲感很快就碎了一地,甚至这还成了他的负担。
他不知道未来会怎样。小冰河期不会消失,大明的灭亡是不是历史必然?五皇叔到底在亡国这事上担几分责任?自己会不会做得比五皇叔还差?
他很急,却无人可以求助。
这时候,张介宾这个民间医者在他的安排下走进了皇宫。
这老头没有做过官,没有官场的那种惺惺作态,和皇帝交流也很真诚。甚至因为老早就知道小皇帝有宿慧,很多时候甚至不拿他当小孩看。
在小皇帝面对巨大情感确失的时候,两个人之间渐渐有了点“忘年交”的那种味道。
张介宾对小皇帝是很心痛的。比他小孙女就大一点点,但是朱慈炅已经自动接管了皇明的江山社稷。
小皇帝对自己都是很严苛的,不需要人管,基本是个天生帝皇。没有童年,没有玩耍,甚至没有哭泣。
小皇帝有大胸襟,爱民勤政,符合他对明君的所有幻想,甚至更好。他很想辅佐这样的君主,致君尧舜上,也曾是他的追求。
可惜机会来了,他已经老了。而且他也知道自己的政治水平,连进士都考不上,自己唯一能做的只能是保障小皇帝的健康。
“臣遇到疑难杂症,从不管自己没把握的,只治自己能治的那部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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