烟锅里的烟灰簌簌掉落,在他脚边积成一小堆。
林福财布满老茧的手摩挲着膝盖,黧黑的脸上绽开憨厚的笑:“都是大伙的功劳。”
他望着忙得热火朝天的村民,眼底泛起湿润的光,“晓峰说了,咱家那份给更需要的人。咱们有腌菜窝头垫肚子,可赵三爷他们……”
话音未落,远处传来林麻子扯着嗓子的吆喝。
“队长!灶火窜得比人都高!”
林麻子挑着水桶摇摇晃晃跑来,扁担吱呀声惊得屋檐下的麻雀扑棱棱乱飞。
他露出缺角的门牙笑道:“二柱子切辣椒切得眼泪鼻涕糊一脸,还直嚷嚷比被媳妇揪耳朵还疼!”
大铁锅被柴火舔得通红,林麻子掀开锅盖的瞬间,一股浓烈的香气裹挟着白雾冲天而起。
锅里的野猪肉块咕嘟咕嘟翻滚。
油花在红亮的汤汁里跳跃,干辣椒和花椒粒随着漩涡时隐时现。
林德生抄起长勺搅了搅。
浓稠的汤汁溅在灶台上,立刻发出“滋啦”的响声:“都别忙活了!开饭咯——”
林德生喊声刚落,人群立刻围拢过来。
林晓峰踩着结霜的石板路走来,猎装袖口被树枝刮出的口子还在渗血,军胶鞋上的红泥已冻成硬块。
他望着热气腾腾的铁锅,恍惚间又看见前世蜷缩在草棚里的自己,啃着硬得硌牙的窝头。
“爹,队长,我来帮忙。”
林晓峰正要伸手,林德生已一把揽住他肩膀,粗糙的手掌拍得他后背生疼:
“咱们的大英雄来了!快尝尝你婶子腌的酸菜,配这野猪肉,保管香掉眉毛!”
李华叔端着冒尖的粗瓷碗挤过来,碗里的肉片堆得像小山:“晓峰啊,你今天那架势,比年画里的武松还威风!”
他故意压低声音,眼睛却笑得眯成缝,“野猪崽子见了你,怕是当场就尿裤子咯!”
林晓峰接过碗,滚烫的热气模糊了视线。
碗底藏着几块油花四溢的五花肉,他不用看也知道是父亲悄悄放的。
记忆里父亲总说“长身体要多吃肉”,可自己长大后才明白,那些年父亲碗里永远只有咸菜。
“晓峰哥!”狗蛋大声喊道。
他跌跌撞撞地冲过来,破旧的棉鞋在石板路上打滑,差点摔了个趔趄。
他举着半块烤得金黄的面饼,面饼边缘焦黑的脆壳簌簌往下掉渣,还带着星星点点的灶灰:
“我特意让烧锅的二柱子留的!”
狗蛋喘着粗气,睫毛上的霜花随着呼吸颤动:“香得我直咽口水!”
他冻裂的嘴角沾着几粒饭粒,眼睛却亮得像缀在夜空的星星,满满的期待快要溢出来。
林晓峰蹲下身接过面饼,指尖触到饼身还带着余温。
咬下的瞬间,酥脆的表皮“咔嚓”裂开,麦香混着若有若无的肉汁香气在舌尖炸开。
他望着不远处围坐在火堆旁的乡亲们,火焰将每个人的脸庞映得通红。
赵三爷捧着粗瓷碗,干枯的手颤巍巍地端着,浑浊的老眼里闪着泪花,嘴里还念叨着“好香,好香”。
陶勇和陶刚的军大衣上落满雪花,却依旧争着给大伙添饭。
陶刚的大嗓门盖过了风声:“都别客气!管够!”
夜色越来越深,晒谷场的煤油灯在风雪中明明灭灭,却始终亮堂。
林晓峰谢绝了递来的米酒,猎熊时被划伤的后背传来阵阵钝痛,每呼吸一下都扯得伤口生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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