屋外哪里来的宾客,棠谙可不能放陈沐出去。
陈沐闻言极为生气,他拍桌而起,发出的响声却不甚清脆。好在他并没有发现这一细节。
陈沐想质问棠谙,钱金银凭什么自作主张,断了他在钱家亲朋面前立威的好时机。但仅剩的理智告诉他,钱金银一日活着,便一日是钱家的主人。
看来送钱老头子去死的计划,要尽早提上日程了。陈沐自以为伪装得极好,孰不知狼子野心,全被棠谙收进眼里。
“那奴婢就先告退了。”棠谙的任务完成,她临走前偷瞄了钱珏一眼,心里有些担忧。也不知这种事,钱珏一个闺阁小姐做不做得来。
入夜,棠谙在纸房子前,等得心急如焚。她早寻了个由头,将钱金银支开。她怕钱金银看到纸屋内的情形后,气得要手撕陈沐。
“棠姑娘......”钱珏虚弱的声音在棠谙耳边响起,她在纸人身体里呆了太久,骤然回到人身,感觉浑身无力。
“怎么样,你有没有受伤?”棠谙扶助钱珏,关切道。虽然将魂附在纸上,身体不会受到伤害,但刻在心上的,又何尝不是伤口。
钱珏魂魄离体太久,面色有些苍白。但嘴边止不住的笑意,透露了她的好心情。
“根本无须我费劲,那陈沐就像从未见过女人似的,一刻也等不及。”
“一旦他运转双修功法,刻在纸人上的锁灵阵,便会将他的魂魄锁在纸里。任他有天大的本事,也逃不出。”分明陈沐死期将至,棠谙却开心不起来。
她握住钱珏的手,语气中满是愧疚。“陈沐是半人半鬼之体,刀剑砍不伤,寻常驱鬼法子也无用。分明受了你们的重金委托,到头来,却还让你受委屈去引诱他。”
钱珏听罢笑得更开心了,她挽住棠谙的胳膊,模样亲昵道:“既然这样对不起我,不如将我带去堆蓝学府,日日赔罪?”
棠谙愣住,她以为钱珏是在开玩笑。毕竟很少有像钱珏这样的千金小姐,愿意抛下凡世荣华,跑去苦修。
更何况钱金银只有这么一个女儿,怎么可能放她去修道。
钱珏见棠谙不说话,面上明显有些失望,却没有再继续问下去。她将目光投向门外,过了一会忽然开口:“棠姑娘,是你让我父亲去门外的?”
棠谙没想到钱珏会问起这个,她还以为钱珏是在怨自己,不应该让钱金银出去吹冷风。但钱珏接下来说的话,更在她的意料之外。
“你与我父亲可真像。”钱珏撇着嘴道。
“钱小姐怕是在说笑......”棠谙怎么也找不到,自己与钱金银的相似之处。
纸屋中的两张纸片紧贴在一起,似是相拥着睡去。屋外月光也顺着窗棂,一缕缕渗进来,攀上钱珏的面颊,衬得她仿佛一块无暇美玉。
她轻柔的声音在棠谙耳边响起。“我一直不明白玉存在的意义是什么。它是如此易碎,似乎只能被人观赏。若有朝一日被人看厌了,便会被束之高阁,变得没有丝毫用处。”
钱珏紧紧盯着棠谙眼睛,沉声道:“可我本来就不是一枚易碎的玉。”
她的语气温柔又坚定,震得棠谙久久不能回神,棠谙发觉自己总在犯同样的错。世人皆叹蜉蝣渺小,却不知蜉蝣睁眼,望见浩瀚天地时,同样也心生向往。
更何况,她眼中的被拯救者,是活生生的人。在所谓的救世主到来之前,他们也曾是自己的主人。
“棠谙?”
棠谙听见钱珏在叫她的名字,于是投过去问询的目光。
“没什么......只是忽然觉得,你好像有些不一样了。”钱珏说出来这种感觉。
棠谙没有深究,她只是让钱珏回去休息,并叮嘱道:“明日辰时准时过来,陈沐的命,还等着你来收。”
钱珏却不愿离开,她想和棠谙一起在这里守着纸屋。陈沐未死之前,都不能掉以轻心。
棠谙望着钱珏眼下乌青,摇头坚决道:“你得回去休息了。”
她拉着钱珏走到门口,推门发现钱金银竟还站在这里,于冷风中抱着双臂,瑟瑟发抖,脸冻得青紫。
“女儿,你可算出来了!”钱金银看见钱珏后,眼睛便一眨不眨。他似是想哭,又怕给女儿添了晦气。
于是强笑着张开双手,想将钱珏抱入怀中,却想起女儿已经长大成人,不再是从前那个小丫头。
钱珏的嘴唇动了动,却说不出话。那日父亲始终不肯同意用她的婚姻做诱饵,引陈沐现身。为此她与父亲大吵一架,直至今日,也没有主动与他说过几句好话。
她才发觉钱金银原本略有些富态的身形,竟在这短短几日,迅速消减下去。钱珏叹了一口气,走上前挽住父亲,将腿脚不便的他,搀进屋去。
她想起棠谙送自己出来时,说的那句话,“或许正是因为视美玉为至宝,才会悉心呵护,唯恐它磕了碰了,摔碎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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