很没礼貌。
她想了想道:“现在距离卯正还有一个半时辰。”擡头看向站在门口的少年,“我睡了,帮我关下门,谢谢。”
马车会因路段颠簸,赶路时她的睡眠一直很糟糕,大多数都处在半梦半醒间,睡眠时间也被拖得很长,且经常越睡越困倦。
总是睡不饱一般。
姜时镜无奈地摇了摇头,等她爬上床后,吹灭屋内的烛火,将门关上。
卯时。
桑枝顶着一双黑眼圈疲惫地坐在台阶上,眼睁睁地看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天际,洒进小院。
早上的气温偏低,披着的斗篷外结了一层薄薄的寒霜,部分凝结成水珠一颗颗地往下落。
她撑着脑袋,只觉得大脑晕乎乎的天旋地转,也不知是认床还是太过紧张,以至于只要一躺到床上,格外困倦的神智会在一瞬变得清晰。
即使闭着眼一动不动也无法入睡,反而随着心跳的加快,后脑勺一阵阵的闷痛。
通宵的后遗症在此时铺天盖地地袭来。
姜时镜出屋后,已是卯时末,台阶上的少女一脸生无可恋,脸色憔悴苍白,唯有眼下的青黑格外明显。
“你一夜没睡?”
桑枝呆滞地点了点头,嗓音透着嘶哑:“睡不着。”
少年眉间轻轻蹙起,俯身在她额上探了一下温度,微烫,并未像上次那般高热。
“手伸出来。”
桑枝怔了下,头脑有些不清醒:“你是想打我手心吗?”
她下意识地把手背到的身后,倔强地摇头道:“不要。”
姜时镜无奈地叹了一口气,坐到她的身边:“把脉,我瞧瞧你有没有染风寒。”
桑枝:“…………”
“哦。”
她把手腕搭在膝盖上,坐了一个多时辰,身上凉得厉害,手更是仿若冰窖里拿出来的一般,失了温度。
姜时镜先是摸了脉象,确认她并未生病,而后将少女的手握在手心内,用自己的体温焐热。
“早上气温本就低,你又在外坐了一夜,身上都快结冰了。”
桑枝看着交握的手,少年的手宽大而炽热,将她的手笼罩其中,曾几何时她也被这样暖过手,很多年前的冬季。
“我披了斗篷,不是很冷。”她拢了拢领口,转眸看向天边渐起的太阳,橘色的霞光自东边蔓延开,覆盖淡蓝色的天空,她仰起脑袋,轻叹道,“是日出呀。”
姜时镜顺着她的目光望去,瞧了一会儿后,道:“还睡吗?”
桑枝摇了摇头:“不睡了,我想沐浴换身衣服。”
从襄州一路赶过来,整整十七天未碰过水洗澡,她感觉身上都快结块了,连上厕所都要跑老远,找个茂盛的草丛遮挡。
古代的生活,真的很麻烦。
姜时镜站起身:“先进屋,我吩咐人烧水。”
桑枝:“哦。”
她用手撑着两侧试图站起来,但因坐得太久,脚早已冻麻,就连屁股也麻得厉害。
还未站直,身形便晃动不已,下一瞬被少年及时扶住,才没有一屁股摔回去。
她尴尬地笑了下:“腿麻了。”
姜时镜颇为无奈地垂眸看着她:“下次若是再睡不着便来找我,别一个人傻乎乎地坐到天明。”
桑枝怔住,擡头对上他如墨的眼眸:“找你……做……什么?”
头顶被蓦然敲了一下:“来拿安眠的香囊。”他弯腰意味不明地轻笑,“脑袋里在想什么东西。”
桑枝咽了下口水,小声又怂道:“黄色废料。”
少年没听懂,但总觉得不是什么好词,便也没多问,打横抱起她走进屋内,轻轻地放在凳子上:“缓一会儿就不麻了。”
桑枝点了下头,将斗篷盖在膝盖上保暖。
他离开前,将门合拢了些,以防早晨的寒风吹进屋内。
桑枝轻捶着大腿,缓解麻木。
他回来得很快,半盏茶都没到,还带了糕点。
“水再烧了,需要等一炷香的时间,吃点糕点先垫肚子。”
腿渐渐不再麻木后,她突然感觉到了一阵寒冷,将散开的斗篷裹紧了些:“可我还没洗漱。”
姜时镜半蹲到她面前,将她领口的系带打上结,汤婆子放进她手内:“先吃两口,一会儿沐浴时一起洗漱。”
她把汤婆子抱进怀里,固执地摇头道:“不要,没洗漱不能吃东西。”
面前的少女眸色清澈,泛着点点微光,她的脸颊隐隐有些泛红,像极了风寒前兆,但脉象暂时没有问题。
似乎每次生病时,她都格外固执。
与平日里的性子全然不一样,只有在这种时候,他才能透过厚重的迷雾短暂地看清她真实的模样。
他伸手轻点了一下少女的额间,无奈道:“我去给你端水,你坐着别动。”
桑枝乖巧地点了点头。
在他跨出门槛时,出声唤他:“姜时镜。”
少年回头望去,从门口缝隙钻进去的金光洒在少女的身上,她弯起嘴角,露出左侧长歪了的虎牙,甜笑道:“谢谢你。”
他愣住,许久后才道:“你远离蜀地,不远千里到弱水,照顾你本就是分内之事,不用道谢。”
桑枝垂下眸轻声道:“不是的。”
少年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个不抱有任何目的,且悉心照顾她的人。
她……突然觉得自己不配得到这般真挚的感情,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如一层纸糊,一旦被捅破,再无法复原。
脆弱到连风都能轻易吹散。
随着时间推移,她的体温逐渐攀高,洗漱过程中,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。
擦干净脸后,她因热把披在外面斗篷褪下,抱着汤婆子吃糕点。
姜时镜瞧着她越来越红的脸颊,伸手按在她手腕上探脉,此时倒是有了风寒的脉象,只不过目前还不严重。
他从药囊内取出药丸,递到她眼前:“把这个吃了。”
桑枝吞下手里的半块糕点,疑惑道:“为什么?”
姜时镜:“你染了风寒,这是退热的。”
闻言,她迷茫地探了下自己额头:“没有发烧呀,还没我的手热呢。”
他无奈道:“你方才一直抱着汤婆子,手怎么会不热。”将药丸放进她的手心内,轻声哄道,“不想难受的话,把药吃了,乖。”
桑枝觉得他好似在哄孩子,但此时不知为何格外喜爱听这种话,仿佛在异世界短暂地感受到了父爱。
将药丸就着豆浆一并吞下去,虽只有小小一颗,但入口后苦涩的中药味顷刻间在口腔内蔓延开,苦到了嗓子眼。
一连吃了好几块糕点才勉强把苦涩压了下去。
直到桌上还剩下两块糕点,桑枝才意识到忙了一早上的少年似乎一口没吃。
“你不吃吗?”
姜时镜扫了一眼盘子:“我吃过了,不饿。”
话很熟悉,一听就是假的。
她拿起其中一块,犹豫着递到他唇边:“你尝尝?”
姜时镜愣了好一会儿,桃花眼沉甸甸地看着艳丽的少女,张开嘴咬了一口。
少女眼眸亮晶晶:“是不是很好吃。”
他盯着她如星辰般的眼睛,缓慢地点了下头。
桑枝松了一口气,把糕点塞进他的手里:“还有两块,都给你吃。”
正巧这时,门被敲响,一身白衣的弟子站在门口恭敬道:“少宗主,水已全部烧好。”
姜时镜放下手里的糕点,站起身道:“提到房内的浴桶里。”
弟子:“是。”
姜时镜看向坐在凳子上好奇地盯着刀宗弟子的少女,不着痕迹地遮住她的视线:“气温低,别泡太久。”
桑枝歪着脑袋,瞧了半天也没看清弟子的脸,讪讪作罢:“哦,好。”
浴桶的水倒满后,热气让屋内的气温一再攀升。
桑枝浸泡在浴桶内洗了足足半个时辰,直到水逐渐变得冰凉才赤脚走出来,擦干身体,换上新的冬衣,领口是一圈白色绒毛,煞是可爱。
一直晕乎乎的脑袋也清醒了不少。
泡热水澡的后果,便是她许久未来的葵水几乎在坐到梳妆台凳子的一瞬有了感觉。
原主因压制蛊虫暴动的缘故,时常会泡寒潭,一年四季如此,因此葵水很不准,经常属于半年来一次或者一个月来两次,连带着宫寒也特别严重。
都怪褚偃那个狗东西!
她捂着肚子赶忙去找月事带垫上,小腹下坠得厉害,她只能将先前的汤婆子放在肚子上以此缓解难受。
用布巾一点点擦干头发,又是两刻钟后,她烦躁地把头发盘成了丸子头。
擦不干,根本擦不干。
到了冬季后,外头温度低,便不能像以往般,坐院子里晒干头发,低温的风吹久了非常容易让湿漉漉的后脑勺一阵阵泛疼。
门口再次响起敲门声:“少夫人,我可以进来吗?”
是堇青的声音。
桑枝打开门:“怎么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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