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4章 四十四束火
| 第44束火 |
澜山公寓, 5幢。
刚刚经历一场大火，小区大堂不再亮堂，更无谈笑风生的住户们, 只剩烈火燃尽后的虚无与杂乱。
祝勇正在东倒西歪的大堂里跨步行走, 用手电筒四处打量可疑物品。可惜除了一只被烧焦的皮鞋，还有各种零散物品外并无什么发现。
一看就是逃生途中慌乱掉落的。
手电筒的光从电梯扫过外墙，连着扫过一楼两层住户被爆炸威力轰坍的大门。最后光线一打，又定在站在中间的男人。
祝勇懒懒喊了声，“锡哥，有啥发现吗？”
“这个墙……”曹锡的指腹在乌漆嘛黑的墙上轻轻抹了下，被身后的光线一照，斑驳痕迹看起来更加凌乱。他眸光闪了闪, 意味深长地补充，“脏得挺厉害啊。”
祝勇以为有重大发现, 立马跑了过来, “什么什么？”
结果只看到一片被火灼烧过后的漆黑墙体。
他疑惑：“锡哥，这有啥吗？一般火灾过后的墙体不都这样吗？这充其量也就是更脏了点, 毕竟火那么大。”
“你这个脑子啊……”曹锡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, 欲言又止。似是有些疲乏，他突然望向蹲在电梯口的男人, 大喊, “诶, 许白焰，你过来看一下。”
一秒、两秒、三秒。
男人没动。
这已经不是第一回 了，祝勇挠挠头, 发自内心地不解，“队长今天怎么了, 刚刚我喊他他也没回我，跟魂丢了似的。”
曹锡：“……”
可不就是魂丢了嘛，不过是被亲了一下，而已！哼，就这出息。
诶等等？
曹锡后知后觉望向满脸困惑的人，猜测，“你不会没看到吧？”
祝勇眼神单纯：“啊？看到什么？”
“……”
合着余笙的惊天大举只有他看到了。woc，他不会因为知道太多要被暗杀吧？
周围静谧无声，深夜的秋风自敞开的大门阵阵涌进，吹得他脊背徒生冷汗。曹锡浑身一僵，脑海中疯狂闪过各种离谱血腥的画面，越想越逼真。
突的，肩膀落下一个很轻的力道。
“喊我有什么事？”
曹锡被吓了一跳，尖叫直冒嗓子眼，猛地向后退了一步。许白焰手还悬在空中，见他这副样子也是一脸懵，“怎么了？干什么亏心事了这么大反应？”
额……偷看你俩亲亲算吗？
也不是偷看，要怪就怪他5.2的视力匆匆一瞥就瞥到了，不能怪他。
曹锡还在头脑风暴想说辞应付，祝勇已经好心解释，“锡哥说这墙脏。”
墙？
许白焰望向面前的墙壁，和正常火灾后被灼烧的颜色一致。漆黑、像是烟熏般。但——
他突然伸手在墙壁上用力擦了下，指腹染上黑，还夹杂着颗粒的触感。
许白焰低眸，一眨不眨地盯着指尖上的残留物。两指轻轻一搓，粗糙、磕绊，黑色的碎屑从指缝中轻飘飘地掉落。
他眼睑微垂，视线在墙体前的地面慢条斯理扫过。随后，他顺着墙沿走向一路偏头观摩。倒在地上的电子门已经看不出原样，他踩过空地，目标明确地往里走。
有外墙和钢筋铁板的抵挡，屋内还保持着火灾发生前的模样。
餐桌上，面团、擀皮杖、包好的生饺子落得到处都是，入目即是一片狼藉，可以想象到当时逃跑时的仓促匆忙。
许白焰驻足在餐桌前，犀利的目光在触及桌面上残余的白色粉末时，微微一顿。
“粉尘爆炸。”他低语。
“什么？”不知何时跟进来的祝勇纳闷问，“为啥是粉尘爆炸？”
许白焰看了他一眼，耐心说：“粉尘爆炸后，周边墙面上会附着燃烧后的粉末及混合物，所以墙面不会太干净。哪怕外表看起来和正常起火一样，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不同。”
话落，他朝外边擡了擡下巴，意有所指， “你可以去摸摸外墙，看看是不是有不一样的地方。”
祝勇哦了声，扭头与曹锡擦肩而过。
“刚刚已经和一楼的住户了解过了，说是突然爆炸，很响的一声。至于为什么会爆炸，晋琛现在和警方一起去调监控了。”曹锡从外边走近，飞快扫了眼现场剩余的面粉，啧啧连叹两声，“这面粉量，没有发生二次爆炸，已经很幸运了。”
闻言，许白焰神情一凝。
曹锡说得很对，粉尘爆炸破坏力大，容易产生二次爆炸。第一次爆炸气浪把一些飘忽沉寂在设备或地面上的粉尘吹扬起来。再加上爆炸后的短时间内会形成负压，周围的新鲜空气因此由外向内填补进来，与扬起的粉尘混合，引起二次爆炸。
他恍然意识到，爆炸后发生的第一时间，在他们还未抵达之前，是余笙在这里奋力扑救。哪怕只是点微薄之力。
万一，那个时候发生二次爆炸的话……
许白焰闭眸，呼吸骤然沉重。
他不敢再想象下去，只能心存侥幸，庆幸没有发生这样悲惨的后果。不然，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应对。
见他表情不对，曹锡迟了一息问，“怎么了？”
“没事。”
灾后的环境会使人压抑，尤其是焚烧的味道并不算好闻。许白焰绕了一圈，决定去外边呼吸下新鲜空气。
“我去监控室找下晋琛。”
话落，似是想起了什么，他又指了下某个方向，“曹锡，离开前你再去消防通道那看一下。如果是物业方面的原因导致通道不能合理使用影响逃生的话，到时候可能得记录一下向上级反馈。”
曹锡：“行。”
余笙回到家后，小姨一家已经离开了。
也是，发生这么糟糕的事，以章建平那性子，估计连车都不会开进来，恨不得当场给自己安个翅膀飞上来把他那宝贝儿子给救走吧。
她回来的时候，黄女士正在收拾东西。见她拎着包要走，余笙下意识问，“你今晚不住这吗？都这么晚了。”
黄女士皱眉，苦笑，“本来是想住的，但明早有个会要开，从你这去太远了，而且容易堵，还是回家好。”
余笙想劝，但一想到自家老妈决定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，就干脆放弃，“行吧，那你路上注意安全，到家记得给我发个短信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女人推开门，想起今天发生的事又回过神来叮嘱，“你也早点休息，别熬了！别仗着年轻就不把身体当回事！”
余笙其实已经有点累了，没什么劲地比了个ok，“好，我今晚一定早点睡。”
“诶，还有件事。”黄女士指着门外的消防通道，“趁这次火灾，物业那边估计得好好整修一下。你顺便让他们把声控灯也修一下，昨天那么着急忙慌地下楼梯，结果灯还不亮，这么危险非得等出人命才重视啊。还高档小区呢，这物业还不如我们以前住的老小区呢。”
余笙皱眉，往消防通道一蹦，“灯不亮吗？”
结果刚说完，灯就瞬间亮起。
“……”
她迟疑地指了指头顶的灯，“这不是亮了吗？”
黄女士奇怪地“诶”了声，“咋回事？这是又好了吗？诶不重要，反正到时候你让他们一并检查一下，坏了就修。”
余笙敷衍应：“知道啦。”
目送着黄女士走进电梯，她搭在门把上的手做好了关门的准备，却忽的见原本正欲合上的梯门又重新打开。
“哦对了。”
余笙无语：“……”
还有什么事啊？
黄女士一手摁着键，探出脑袋朝她道，“你有时间喊小许回家吃饭啊，我还没好好跟他聊过呢。”
“……？”
余笙对事态的发展明显有些摸不着边，一脸防备地皱起眉，“干嘛突然提这个？”
黄女士：“你俩不是在一起了嘛，见家长不是很正常的吗？”
余笙愣了下，也不管她是怎么得出结论的，立马出声反驳：“我们还没有在一起，他……”
黄女士不动声色地打断，自然从容，“那也差不多了，把人带回家之前记得通知我一声，我收拾准备还要花点时间的。”
似是想到什么，她又问，“你和你爸说了吗？”
“还没呢。”余笙成功被绕进去，如实回答。
“那你还是先跟你爸打个预防针吧，我怕他嫉妒小许长得比他帅比他高身材还比他好，会不同意。”
“？？？”
“别用那眼神看我，他就是这样的人。”
“……”
余笙听不下去了，“妈，你还走不走？”
“走！”
好不容易送走一尊大佛，余笙关上门，疲惫地走向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。
这一晚上来来回回地跑，几个小时连水都没喝上一口。回来之后还要应付她妈的十万个为什么，简直是比大学军训还痛苦的经历。
凉水润过唇瓣，玻璃杯压在柔软上。是每天都在发生的事情，可今天却令她想起不久前的画面。
虽然只是很短、一瞬间的事情。
但唇瓣相贴时的引起的心悸感，仿佛现在还历历在目。她摁住左胸，胸腔内的跳动有力地震撼着她的掌心。一下连着一下，越来越快。
余笙骤然回神，猛地捂住脸颊。原本白皙的脸蛋浮起两朵红霞云，烫得她掌心仿佛被灼烧了一般。
怎么回事？
不就是一个吻嘛怎么还开始回味上了？回味也就算了，怎么还自个儿害羞上了！
不行不行！
余笙强行终止脑中的幻想，扭头往浴室走，自言自语，“我得赶紧洗个澡冷静一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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话音刚落，她恰巧经过全身镜，一个不经意地擡头，猝不及防看到镜中的自己。
卫衣邋遢褶皱，白色的裤子上全是灰，也真是多亏她这双眼睛还能分辨出是条白色裤子。再往上看，长发凌乱，额头、左脸上都沾着大片的灰迹，新手画修容都不至于这么灾难。
所以，她就顶着这副模样强吻了许白焰？！
谢特啊！！！
灾后的事故调查于凌晨收队，回到消防大队的时候食堂阿姨特地候了夜宵在那等着。
高伟康也在。
他拍拍手，努力将众人的注意力给吸引过来。
正狼吞虎咽的一帮人停下动作，闻言又偷摸着继续吃了几口。高伟康忍住脾气，心平气和地开口，“今天大家都辛苦了，填饱肚子赶紧回去收拾收拾睡觉哈。”
众人：“好！”
高伟康点点头，自来熟地往许白焰对面一坐。比起旁边饥不择食的几个人，许白焰的吃相可以用儒雅来形容了。没什么声音，吃相也很好，有条不紊的，搞得他都有点不好意思打扰他了。
不过，该说的还得说。
“这次的火灾你怎么看？”
许白焰没着急回答，想到监控视频里小孩子打闹的那一幕，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，“不简单。”
“但粉尘爆炸应该是没跑了，具体事情经过晋琛从物业那拷了监控，明天把监控多看几遍，可以出个初步的灾情判定。”
高伟康表示了解，“那行，今天早点睡，明天下午要和警方那边一起开个会。最近事情有点多，抚宁街和烛阳路的情况上次我们虽然看过了，但能不能并案还有待考证。”
“反正呢，先把澜山公寓这事调查清楚。”说到这，他顿了下，似是想起了重要的点，突然问，“伤亡情况怎么样？”
许白焰吃饭的动作一顿，眸光清明，犹豫过后干脆放下叉子。
他正了正色，“具体伤亡情况还不知道，医院那边伤情统计估计还没结束，但——有1人死亡。”
高伟康表情当即严肃，“确定吗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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