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白焰一言不发地继续喝水，竟是将他撂在一旁不闻不问。
高伟康也不管他什么态度，故作惋惜地叹了声。
“可怎么办呢？我听余笙的意思，她好像已经完全翻篇了呢。”话里暗藏的笑意着实明显，主打一个幸灾乐祸。
“……”
你是懂阴阳怪气的。
许白焰懒得鸟他，眉宇间的阴郁却是怎么也藏不住。
有一点高伟康没说错，他们曾经的往事，在余笙那确实已经翻篇了。
那天送她回去，一句“我想追你”揭开薄纱后。
预想之中的惊愕，兴奋，甚至是一丝能够溢于言表的喜悦，他都没看到。
视线中，女生无声注视着他。
神色没有分毫变化，无论他再怎么寻找，也捕捉不到半点波澜。
那是一段漫长的沉默，漫长到许白焰以为余笙没有听清他的那句话。
然而事实是，她听清了。
不仅听清了，还很匪夷所思地盯着他，似乎有点不太理解他怎么会说出这种话。
不是故意为之，是真的不理解。
她用不确定的语气质问，“你想追我？”
许白焰垂眸，搭在中控台上的指尖向内屈起。仿佛只有这样，才能压制住心中因为对方不信任的态度油然而生的失落。
他坚定答：“是。”
男人答得很快，斩钉截铁，让余笙的表情有一瞬凝重。她压下唇角的弧度，眼神呼吸间变得正经。
“许白焰，你是认真的吗？”
再三被质疑，许白焰也不恼。
他开门下车，走到余笙的面前，凝视着她的眼睛，耐心说，“余笙，我是认真的。”
男人的嗓音十分低沉，在这无边夜色中倒莫名显出几分郑重。
视线中，女生微微皱眉，没说相信还是不相信。但许白焰知道，大抵是没相信。因为她的神情在听到这句话后甚至变得更加平淡。
半晌，他才听到余笙的声音，透着深深的淡然，平静问——
“许白焰，你还记得当初我们分手的原因吗？”
许白焰眼睑轻颤，看清了女生眼底的质问与认真，沉着声回应：“嗯，记得。”
余笙并不在意他的反应，也不欲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结。
“记得就好。”明黄的路灯下，女生勾了勾唇，好整以暇地盯着他。她明明是在笑，可那笑容却让人一点也不轻松。
“那你怎么保证，我们不会重蹈覆辙？”
许白焰抿唇，唇线绷得很直。面对她不带掩饰的质疑，第一时间没有反驳。
毕竟他没有证据，也没有做出行动。
基于此，所有的承诺和驳斥都会变得苍白。
“许白焰，你知道我的脾性。分手两个字我从来不是挂在嘴边说着玩的。”
事到如今，余笙觉得没什么不好坦白的，索性摊牌说得清清楚楚。
“我承认，分手这么久再见到你我还是会心动，追我这种话如果放在两年前听到我大概会开心得几个晚上都睡不着。可今时不同往日，人是会变的。”
“我们都是成年人，想再开始一段已经失败过的感情起码得有顾虑对吧。我不知道你说这番话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，认真？随便试试？又或者是玩笑？这些都无所谓。”
她稍稍停顿，直言：“但有一点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——”
“我不想重蹈覆辙，许白焰。”
云淡风轻，字字诛心。
许白焰一眨不眨地锁定住跟前的女生，神色专注地不错过她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处停顿。
不想重蹈覆辙？
——他也一样。
可会不会重蹈覆辙？
——他不知道。
他只知道不管结果如何，都想拼尽全力试一试。
他执拗、顽固不变，没有勇气放弃。
许白焰大胆向前走了一步，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，却谁也没有退后。
他迎上余笙粲然明亮的双眸，肃然出声，“我知道光说没有用，但我会用实际行动向你证明。所以，你可以给我一个追你的机会吗？”
态度难得果断，嗓音温柔却流露出隐隐乞求。
这句话，余笙最初也问过他。只是他当时拿捏不定该如何面对这个突如其来闯入他世界的女孩，没有给出答案。
直到这一刻，位置互换。
他才明白余笙有多么勇敢，才明了自己心中渴求得到肯定的心思肆意狂妄到根本压抑不住。
男人垂下眼睑，颤抖的眼睫出卖了他刻意维持的平静。
他承认，他在害怕。因为害怕听到拒绝而紧张到极致，神经紧绷到甚至有点喘不上气。
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，又仿佛只在呼吸之间。
许白焰终于等到了他的救赎。
——“可以。”
短短两个字，卸去了他所有情绪，只剩恍惚。
……
“诶，问你呢。”
许白焰骤然回神：“嗯？”
高伟康用手肘碰他，也不开玩笑，难得正经问：“你说说看你到底想怎么办？”
男人情绪不高，连应话都是冷冷淡淡：“什么意思？”
“字面意思啊，你要是喜欢余笙想追她，那我和你嫂子可以帮你啊！当初她能追到你我俩可出了不少力，现在风水轮流转，你俩位置是换了，我俩用处还是在的啊。”
许白焰摇头：“不一样。”
高伟康追问：“哪里不一样？”
起点不一样。
余笙追他的时候，他对她其实也是有好感的。只是碍于对渴求事物的望而却步，碍于在明媚的她面前那无处可藏的自卑，迟迟不敢接受对方的好意。
而现在，他想追她，她心里也有顾虑。不仅如此，横亘在他面前的还有两年的空白。
所以不一样。
高伟康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后话，一扭头看到男人握着水水瓶若有所思的表情，所有的猜测豁然开朗。
还需要解释什么？
有了肯定答案，心中原本打好的草稿有了发挥空间，说得十分顺溜：“你想追人家就主动点啊，在这磨磨叽叽干嘛呢！你说说你，本地人，有房有车，长得还帅，工作……好吧虽然稍微忙了点，但光前面几条直接秒杀一群人好吗？”
许白焰没说话，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。
高伟康看不得人沉默，比他更着急，然而满腹追人理论还未来得及传授便被一个电话喊走，憋得他牙痒痒。
人一走，偌大的操场只剩许白焰一人。
他看了眼手中喝了一半的矿泉水，又想起不久前高队在他耳边叨叨的那一大段话。心中略一忖度，有了想法。
突然，遥远的地方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。
“是个男人就主动点！”
刚掏出手机的许白焰：“……？”
他擡头看了眼，走到一半的高伟康正站在看台的最高处回头看他。
许白焰低眸，打开微信。
下一秒：“重点是主动！”
这回他干脆没反应，继续点开置顶的对话框。
又一秒，“听到没？不主动哪有故事！”
“……”
一步三回头，真是操碎了心。
好不容易归于平静，许白焰看着聊天界面，眸色不自然地暗了暗。
历史聊天记录中，是他满屏被拒收的消息，源于分手后某次醉酒时的胡言乱语。
尤记得第二天醒转后，比酒后失态更加晴天霹雳的是每条消息前刺眼的红色感叹号。
那是分手后他第一次给余笙发消息，也是最后一次。
无他，因为只一次便够他认清他们之间是真的结束了。可即便如此，他到现在也没舍得删除对话框。
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从感叹号上挪开，脑海中不断回荡着高伟康的耳提面命。
——主动。
输入框内的光标一闪一闪，许白焰薄唇轻抿，一鼓作气，缄默不语地开始敲打键盘。
【这周五，一起去看电影吗？】
打完这一句话，他没有片刻犹豫，干脆利落地摁下发送键。
终于，停留将近两年的聊天界面被再次更新。
风声呼呼，吹得男人眼眶微红。
手机屏幕微弱的光芒映亮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，集中落在那优越的星目剑眉。眼窝不深，如墨水般浓郁的眼眸圈着小片星光，其中夹杂着醒目的一点红。
许白焰拧眉，勉强扯出一抹笑，可眼底却满是掩饰不住的自嘲。
屏幕上，绿色的对话框前，红色的感叹号依旧存在。而对话框下，小号黑字的提醒刺目得眼眶生疼。
【消息已发出，但被对方拒收了】
“……”
真狠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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