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086章 深情的恶意

尹桑羽离开后没有回家，他去了上次和萧沐翼见面的公园里，在那个熟悉的秋千上坐下，然后拨通了艾格纳茨的电话。

“表哥。”电话很快被接通了。

尹桑羽开门见山地问：“你派人监视萧沐翼？”

艾格纳茨那边默了一下，然后承认了：“是的。”

“把人都撤了。”尹桑羽直接道。

艾格纳茨沉默着不说话，很显然他不愿意。

尹桑羽眉心隆起，冷声道：“艾格纳茨，你不必派人监视我尹家的仆人，有什么想法大可以和我直说。”

他故意把事情往另一个层面上去引导，果然艾格纳茨马上就有些紧张了，他解释道：“表哥，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，监视萧沐翼……我只是想确认景和的安全而已。”

若是平常，尹桑羽也许会理解艾格纳茨一二，毕竟萧沐翼真会对聂景和造成威胁。

但是他才刚从那么可怜的萧沐翼身边离开，情况就变得不一样了。

尹桑羽一下子就被这句话激起了怒气，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世界是小说，强横地定了主角与反派，又有系统的存在。那萧沐翼和聂景和之间的事，其实就是家族遗留和兄弟之间的恩怨。

他们因果相接，各有道理，生死胜负应该各凭本事情自己解决。

孰是孰非谁对谁错，尹桑羽其实根本就不想去干涉。

而如果他们兄弟间不能内部解决，要拉来外人相助。

既然聂景和可以叫上艾格纳茨，那就公平一点，萧沐翼又为什么不可以找尹桑羽呢？

尹桑羽不是传统意义上正直的人，他有自己的私心，也直面自己的私心。他能察觉到自己在这一年的相处，已对萧沐翼产生了一定的感情和责任感，将之划入了自己的管辖范围，并且在很多方面，都会给予偏爱和容忍。

可是尽管如此，因为聂景和是主角的缘故，尹桑羽非但不会站在萧沐翼那边，还不得不帮助一个“外人”去压制他，这已严重违背了尹桑羽本心。

他违心地拉着偏架，已然退步至刻。

在这种情况下，艾格纳茨要还为聂景和出头，执意去为难萧沐翼。

这就无异于两个孩子打架的时候，尹桑羽都在劝着自己家孩子别欺负人家了，而艾格纳茨却在这时候冲上来就给了他的孩子一巴掌。

简直欺人太甚，但凡是个正常人都忍不了。

既然是艾格纳茨先违背了规则要动手，那就别怪他进行一些不那么光正的反击了。

理论上来说，只要保证了聂景和不会死，尹桑羽可以做的事有很多很多。

尹桑羽声音一下子沉了下去，充满了冷冽的压迫感：“艾格纳茨，相信我，你的行为……才会让聂景和陷入真正的危险当中。”

时隔一年，透过这个电话，艾格纳茨好像又看到了战场上那个让他忌惮的年轻元帅，他忍不住心惊，鬓角微汗道，有些迟涩地开口道：“表哥，聂景和是我认定要共度一生的人，我不能让他有闪失。”

“哼。”

冷哼了一声，尹桑羽带着讽刺地道：“难道萧沐翼就不是了吗？”

这一次，艾格纳茨彻底失语，他虽惊讶，但也有所预料。许久，他低低地道了声：“抱歉，表哥。”

“我会把人全都撤了。”

挂断电话，尹桑羽心道。

骗你的。

虽然……他还是会护着萧沐翼就是了。

几句话轻松解决了这个跟踪的问题，尹桑羽荡了两下秋千接着惯性完美地站起身。

他左右看了看，对系统道：“帮我找找这附近有没有特别隐蔽的地方。”

系统很快就锁定了在公园旁边的一个厕所。

尹桑羽走进了alpha专用厕所，不久后，一个美丽非凡，气质清冷的高挑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。

他其实今天还有要事要处理，出来的时候也很仓促，没有跟下属吩咐清楚去向。

但是谁让生病的小猫想要主人的安慰呢，他也只能变成祝灵去陪一陪了。

……

尹桑羽拿出备用的钥匙打开门，轻手轻脚地走进了萧沐翼的卧室，却连人的一根头发丝都没见着，只看到床上有一个圆鼓鼓大包。

他走过去小心地把被子扒拉开，露出了萧沐翼昏沉晕睡的脸。

感觉不像是自然的睡眠。

尹桑羽有些不放心，问系统：“萧沐翼真的只是手伤吗，怎么状态看起来这么差。”

系统：【的确有些异常，似乎过于虚弱，不过生命值是65%，在可控范围以内，不用太担心】

“他看起来真的好难受，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缓解一下？”

系统：【[痛觉消抹]：500积分】

【[身体素质强化剂]：1000积分】

尹桑羽看了一下物品简介，觉得都不错，不过保险起见，他道：“都要，但是痛觉起效慢一点，别太快了。”

滴——

【兑换成功】

痛觉消磨是直接作用于萧沐翼身上的，并没有实物，兑换成功就是已经开始生效。

而身体素质增强剂，是一瓶拇指高的清水，直接出现在尹桑羽的衣服口袋里。

他拿出来仔细的看了两眼，然后打开盖子自己喝了含在嘴里，然后俯下`身擡起萧沐翼的下巴，嘴对嘴地喂了进去，一点都没洒出来。

尹桑羽直起身退开，擦了擦自己的嘴角，然后观察萧沐翼有没有什么变化。

之后过了几分钟，萧沐翼的内心稍有舒展，看起来似乎好受了一点，系统说他的生命值已经回复了五个百分点。

尹桑羽放下心来，他虽然没有睡意，但是闲坐着也很无聊，就把外套一脱，也躺进了被窝里。他小心地避开了萧沐翼手上的手，把人轻轻地揽入怀中。

卧室里变得十分静谧，只有轻浅的呼吸声。

不知道过了多久，外面的太阳渐渐落下，萧沐翼睁开了眼睛。

他还未完全清醒的时候，就闻到了熟悉的水莲香气，接着感觉到自己被搂在一个软软的怀抱里，便知道是祝灵来了。

肯定是在尹桑羽那里听说了什么，才过来的吧。

萧沐翼擡起头，看见祝灵沉静的睡颜，他眼神渐深，宛如深不见底的暗流，心底的怪物又在躁动不安，叫嚣着要将眼前的人吞噬殆尽，拖进他的深渊里去。

祝灵脱出管控，能自由离去又回来的每一天，都是在挤压萧沐翼心肺的厚墙，他已经无法再忍耐。

今天，就正好。

萧沐翼将嘴角拉出一个森然的弧度，似喜非喜，透着疯癫与偏执。

灵灵，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。

……

“咳咳咳、咳咳……”

尹桑羽是被一阵咳嗽声吵醒的，他倏地睁开眼睛，手臂支着床铺，撑起来看萧沐翼。发现他双目紧闭，蜷缩成一团不住地颤唞，脸白如纸冷汗淋漓，急促而用力地呼吸着，胸腔剧烈起伏，状态很不对劲。

“沐翼，你怎么了？”尹桑羽赶紧爬起来，摸了摸萧沐翼冰凉的额头。

萧沐翼睁开通红一片的水润眼睛，看了一眼尹桑羽后，下意识地扭头，想把自己藏起来。

尹桑羽把他的脸掰过来：“别躲，你哪里不舒服就和我说。”

萧沐翼狠狠地咬着自己的下唇，用力地抱着自己的肩膀，像是在抵抗着什么，眼神都变得迷蒙，还是嘴硬着道：“没、我没什么……”

“怎么可能没什么，你别骗我。”尹桑羽皱眉，把萧沐翼抱了起来。

“呜……”

萧沐翼呜咽了一声，可能是到达了极限，他就终究是难以忍耐，忽地抓住尹桑羽的手腕，哑声道：“灵灵，我的药吃完了，我觉得很难受。”

“药？”尹桑羽疑惑：“什么药，你生病了吗？”

“不，不是病、咳咳咳……”话还未完，萧沐翼就又咳嗽了起来，他忍不住躬起身，咳得撕心裂肺。

尹桑羽赶紧出去接了杯水回来，把萧沐翼扶起来小心地送到他唇边，看着臂弯里憔悴虚弱得好像一阵风就能吹散的人，尹桑羽在心里问系统：“系统，萧沐翼这是怎么了？”

系统：【宿主，就生命值上看，反派还是之前的数值，没有变化，系统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】

“真的不是生病了吗？”尹桑羽还是怀疑。

系统沉默了一会儿，才道：【反派无论是受伤还是生病，都会使生命值削减，生命值没变，说明不是身体方面的原因】

尹桑羽立刻领悟了系统的另一层意思：“你的意思是，精神药物？”

【是的】

如果有人突然对尹桑羽说，萧沐翼其实有精神病，他绝对不会立刻反驳，因为……他自己就数次曾怀疑过。

想起之前看见过的小瓶子，尹桑羽觉得那应该就是药了，他开始紧张了起来，放下水杯，连忙问道：“你的什么药吃完了，外面能买到吗？”

萧沐翼小弧度地摇了摇头。

尹桑羽微眯眼眸，既然外面买不到，那就只能是博士出品了。

萧沐翼今天在学校的时候就已经很虚弱了，想来应该是他这段时间都被艾格纳茨监视着的缘故，没有机会去地下黑市去拿药，才把自己逼到了这个地步。

他虽知答案，还是问道：“那我应该去哪里帮你拿药？”

萧沐翼声音虚浮得好像一缕轻烟，口齿不甚清晰地道：“灵灵，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……博士吗？”

他眉头皱起，两眼含泪，一副愧疚得那是就要哭出来的模样道：“对不起我骗了你，其实我和他有……”

“好了，有什么之后再说，是去博士哪里拿药对吧。”

都这种时候了道什么歉，尹桑羽自然知道他和博士是什么关系，赶

紧打断让他别说话了省点力气好好休息。

萧沐翼再次轻咳了两下，低低地嗯了一声。

尹桑羽把人放平在床上，帮他掖了掖被子，说道：“我记得上次去过的路，我去帮你拿药。”

可他刚要走，衣角就被一只白而纤长的手抓住了，萧沐翼担忧地道：“灵灵，带我一起去……超体、会把任何靠近博士家的……陌生人都撕碎，我不想你受伤。”

那些超体的确相当缠人。

尹桑羽凝眉想了一下，觉得还是直接把人带走比较省时间，那是去衣柜里拿出了萧沐翼的常服，然后返回床边把人扶了起来，亲手帮他穿衣服。

不多时，两人就换上了独属于地下黑市风的朴素黑旧衣服，把每一寸皮肤都藏起来，已伪装完毕。

尹桑羽把萧沐翼背在背上，行动也宛如一阵风，丝毫不受负重影响。

按照萧沐翼的指示，他在小道里七拐八拐地穿行，很快就找到了最近的地下黑市入口。

当尹桑羽迈下阶梯，身影没入黑暗的一瞬间，虚弱昏沉到连说话都不怎么有力气的萧沐翼，睁开了他漆黑暗沉，却无比清醒的双眼。

他侧眸凝视着尹桑羽漏在兜帽下的一小截雪白下巴，眼底的凉意令人遍体生寒。

在地下黑市里，暴露自己的弱点，无异于在被鲨鱼环绕的海面放血。有些人看见尹桑羽背着一个病人行色匆匆，便觉得有机可乘，闻着味儿就黏过来了。

但是当第一个不知死活凑上来的人，被不耐烦的尹桑羽一脚踹飞出去，直接导致肋骨断裂内脏移位，趴在地上吐血不止之后，前面的道路顿时变得畅通无阻。

随着周围的环境越来越荒凉安静，直至再无人烟，尹桑羽踏入了博士的领地范围。

几乎是立刻，杂物或者建筑物堆积的阴影里亮起一对又一对的光点，形态各异大小不一的异性生物逐渐显出身形，开始向着尹桑羽聚集靠拢。

他们闻到了萧沐翼的味道，所以没有发动攻击，只是一个接一个地围上来，想要看个究竟。

尹桑羽不想理会，快步向博士家的方向走去，可还是被鬼怪团团包围住了，它们叽叽喳喳，嘴里发出各种怪声，彼此交流着，不知道在说着什么。

有些还伸出手去拽尹桑羽，或者是萧羽翼的衣服。

不想惊扰了他们展开一场恶战，尹桑羽硬是忍了骚扰，花了比平时慢五倍的速度，才终于到了博士的门前。

“砰砰砰。”

尹桑羽有些急地敲响了博士的门，因为他能感觉到萧沐翼的状况更严重了，身体一直在颤唞，之前还能一直抓着他肩膀衣服的手，现在时而难忍地用力攥着，时而无力地下滑。

大约过了五六秒，门后传来了啪嗒啪嗒的脚步声，紧接就从里面被打开了，暗红色半人高的鬼怪艾科从门缝里探出了个脑袋。

它外凸的大眼睛在看见半阖着眼，无精打采靠在尹桑羽肩头的萧沐翼时，猛烈一缩，紧接着发出了刺耳的尖叫，然后在原地焦急地又蹦又跳。

尹桑羽被这声音激得直皱眉，正想让它安静点，别打扰到萧沐翼了，一道苍老的声音从后面传来。

“发生什么时候事了，你平时不是最安静的吗？”

博士一边用白布擦着手，一边从侧门里走了出来，擡头看见尹桑羽和萧沐翼的时候，他很明显地愣了一下，随即了然地转身往里走去，说道：“先带着萧沐翼跟我到这边来吧。”

尹桑羽擡腿跟上去，艾科急急忙忙地紧随其后。

博士进入了一间满是各类器材的纯白实验室里，他让尹桑羽把萧沐翼放到一个像是手术台的床上，然后头也不擡地道：“你先出去一下吧。”

尹桑羽自知在里面待着碍事，二话不说马上转身离开，在出门的时候，还顺手把绕在床边上蹿下跳十分活跃的艾科给拽走了。

出去后，尹桑羽双手环臂，靠在墙上等待，把人交给博士后他轻松了许多，觉得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了。

毕竟萧沐翼的身体状况没谁能比博士更了解了。

而艾科则把脸紧紧地贴在门板上，好像能透视似的，眼睛是眨都不带眨一下。

尹桑羽不禁垂眸多看了它几眼，心想这不愧是能为萧沐翼献出生命的鬼怪，担心成这样。

他忽地有些好奇，这艾科身为人的时候，是男是女，是alpha还是beta，长成什么样子。也许萧沐翼见过也说不定，就是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了。

而屋内。

尹桑羽出去后，萧沐翼行动丝毫不受阻碍地从床上坐了起来，面对博士探究揶揄的目光，他平静地从衣服里拿出了一个小瓶子递过去：“这是尹桑羽的头发。”

博士接过小瓶子，举到眼前透着光仔细地看了看，然后问道：“只是头发吗？”

萧沐翼道：“没有机会取血，之后再给您。”

博士闻言打量了萧沐翼几眼，然后俯身凑近，在他的颈侧闻了闻，接着摇头道：“你还是没让尹桑羽标记你，是那个药不好用，还是你依旧讨厌alpha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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