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4章 二四(三合一)
病房气氛一触即发。
张纯宛大腿被撞得生疼, 脸色顿时傻白,又被杜桑一瞬间的气势所震慑。
盛映如在后面看着,立马几个健步冲上来, 指着杜桑就开骂:“你是什么东西?一个下人厨子的外人,居然敢打主人??”
大清已经亡了, 改革开放了, 有的人却还活在自己是公主的世界。
“讲道理二小姐, ”杜桑嘴角藏笑,笑意如黑色的墨,声线清冷,“我可没有动手, 是张小姐自己冲得太急,撞上而已。”
她双手背在身后,果真只用了双腿完成了全套动作。陈姨在病床后面看得叹为观止,拍了拍杜成兵的肩膀,小声道:“谁说是三脚猫的功夫?可不是简单的三脚猫功夫!”
杜成兵皱了眉头:“胡闹。”
而且这根凳子就是这么巧, 恰好撞在张纯宛的左腿上, 杜成兵受伤的地方也是左腿,巧合得让人怀疑她是不是故意的。
杜桑当然是故意的。
她脾气温和, 很多事都能忍, 但家人的事,朋友的事,她从来不忍。
“道歉。”她坚持,声线沉沉,“不道歉就出去, 别打扰病人休息,也别这么没素质, 在病房内大声喧哗。”
“好啊!”盛映如根本没降低自己的音量,冷笑道,“吃我们的,用我们的,付了医药费后现在反而给我们甩脸色,不得了是吧,你掂量一下自己的身份!然后自己把钱还给我——”
“妈!”盛映如的话还没说完,张纯宛忽然喊了一声打断,目光落在她身后的位置。
一道阴影无声地落在病房门口,不知道将这场闹剧看了多久。
杜桑顺着光线看去,微微一愣。此刻恍然意识到,因为心急,她好像将盛昭落在汽车里了。
盛昭身着来不及更换的家居服,外面随意套了一件黑色的风衣,双臂环胸,神情恹恹。
张扬跋扈大骂特骂的盛映如在这个忽然禁了声,仿佛喉咙被鱼刺卡住,只能发出单一的混响,将剩下的污言秽语咽了喉咙里。
张纯宛脸色更白,看见盛昭的那一刻,就像看见了某个可怕的东西。
杜成兵和陈姨纷纷一愣,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三少爷。
盛昭抚摸着指尖的发丝蝴蝶结,冷嗤:“丢人。”
这句话,在此情此景下不知道在骂谁。
他擡步走进来,先靠近了杜成兵的病床。
清冷的身体与杜桑擦肩而过,连一个眼神,也没挪给她。
盛昭站着病床两步远的距离,看了一会儿杜成兵的伤口。
“这样子看着像工伤,所有医药费误工费损失费……”他懒洋洋地,用余光瞥了一眼盛映如,“全从二姐夫账户扣,二姐应该没什么疑问吧?”
刚才还因为一点儿小钱大张旗鼓的盛映如,此刻仿佛被毒哑一般,硬着脖子点头。
杜成兵:“……谢谢三少爷。”
“这么不小心。”盛昭淡声道,“年龄也不小心了,这样多让子女担心,没准丢下屋里重要的事情,一口气儿也不歇地往这里跑。”
杜成兵一愣,一瞬间没反应过来:“……哦,啊,对,是挺危险的。”
杜桑:“……”
她怎么有种,他在内涵她的感觉呢。
好叭,她丢下他确实有点儿不好意思。
杜桑悄无声息走在他后面的位置,悄悄向下伸出手,讨好似的勾了一下他的掌心。
盛昭颇为淡然地反手一捏,指骨间的发丝摩擦在她的肌肤上。
下一秒她想要将手收回来,盛昭却用力,阻止了她的动作。
杜桑愣了一下,心下慌乱一瞬,偏偏杜成兵在这时喊了一句她的名字,将这种会被发现的惊慌提到了嗓子眼。
“桑桑,你之前见过三少爷的,怎么不喊人?”
“……”
病床的被褥刚好将两人的手藏在大家的视线死角,盛昭偏转视线,看似毫无波澜的瞳孔么大了?”
杜桑:?
你再演?
杜成兵:“是,上一次见面应该还是她很小的时候吧。”
盛昭:“记得有次家宴,在本家的别墅见过。”
杜成兵惊讶一瞬,很快笑道:“难为那个时候人这么多,您竟然还能看见小女。”忽然想到什么,杜成兵又道,“桑桑你怎么还不喊人?!”
杜桑:“……”
她咬着下唇,不知道为什么,当着爸爸、陈姨以及那两位盛家人的面前,三少爷这三个字显得格外烫嘴。
盛昭倒是不急,好整以暇地在在婴儿床里,嘴角还有口水。”
杜桑:??
还有这种事???
杜成兵显然也没想到盛昭记得这么清楚:“桑桑她从小就没有母亲,那段时间确实很黏您。”
杜桑:???
还有这种事??!
盛昭闲懒道:“是啊,你不在家的时候,都是我喂的奶,结果她却恩将仇报,尿我一身——”
啊啊啊这事不能再说下去了!再说就向着越来越奇怪的方向走去了!她是不要面子的吗?
“三少爷!”杜桑咬牙切齿打断,用力捏了他一下,在他转过头看向她时,偷偷瞪了他一眼,“好久不见!”
她用力抽手,盛昭坏心眼,忽然放松了力道,差点儿让她没站稳。
记仇的男人。
盛昭脸颊一片宁静,眼底闪过笑意,朝杨助招手:“这里条件不好,换个新的。”
杨助点点头,心想老丈人的房间当然得是v级别,就是不晓得老丈人知道真相后,会是什么样的表情。
“另外。”盛昭交代完,顿了顿,终于偏了半分森严的目光,看向了站在张纯宛。
后者被目光刺到,浑身一僵,有种大难临头的恐慌。
“道歉和道谢,你选一个。”盛昭道。
道歉她知道,但是……
“道,道谢是什么……意思?”盛映如也怕啊,面前这个男人,虽然是她年轻的弟弟,却是盛家唯一手握实钱的人,那双不详的瞳孔如果生气了——她丈夫张翟的生意可就别想那么顺利。
“道谢就是,”盛昭轻嗤了一声,“感谢杜叔帮我们盛家找了个新女婿,感谢杜叔让盛家知道,人间自有真情在,小侄女找到真爱,可喜可贺,百年好合。”
“……”
换种话说,就是他将把张纯宛偷情的事情告诉她定亲的未婚夫家,名声倒是没什么,重要的是盛映如将失去一座非常大的靠山。
威胁!这是绝对的威胁!
盛映如几乎立马变了一张脸,将张纯宛一把推到杜成兵面前,狠狠地拍打她的脊梁骨:“道歉!现在就跟我道歉!!”
张纯宛咬着下唇,忍住泪水,脸色惨白,隐忍到极致。
盛昭双手环胸,冷眼看着一切,心中的疯狂被一根针挑起,戳出一个洞,洞内波涛汹涌,却找不到地方纾解。
想要笑,他便笑了,笑得无比薄凉,充斥嘲讽。
杜桑将目光落在他那张好看的脸上,心下怔然。
达到了道歉的目的,他为她出头,她很开心。但脑中却不由自主回想起那天在床上,她说想要了解他的家庭。
而他说——
“没必要。”
“没必要了解,也没必要见面。”
为什么没必要?
是因为,他和家人的关系不好吗?
盛映如和张纯宛带着耻辱离开,两人刚走出医院门口,张纯宛就被丢了一巴掌。
她不可置信捂着脸,眼泪疼得留下来。
“蠢货!你他妈就是个蠢货吧!连野男人也敢往家里带!”盛映如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她。
张纯宛咬牙不开口。
“男人哪里没有?!你非要往家里带!还被老不死的杜成兵看见,你知不知道悔婚这件事有多难做!”
“我知道……”张纯宛小声道,“我下次不敢……”
“下次?”盛映如冷笑一声,笑女儿愚蠢又天真,“你以为盛昭还会给你第二次机会?”
张纯宛愣了愣:“什,什么意思,他刚才明明说我道歉的话,就不会将这件事告诉……”
“他让你选一个!什么时候承诺要对这件事保密!”盛映如大骂道,心如死灰,知道这件事上,已经无力回天了,“你以为他是个什么善茬?!他从出生那刻就被人说要毁了我们盛家,老爷子往死里嫌弃他,你大叔叔和我之前那么对他!他早就不帮我们当家人看了!你以为他再给你机会?不,他刚才看着我们道歉的时候,就在心里计划怎么利用这件事,弄死我们了……”
张纯宛越听越心慌:“那,那怎么办啊!”
盛映如于黑夜中沉吟片刻:“你对偷情带回家的这个男人,了解多少?”
“你说徐秉吗?”张纯宛想着这个男人,眼中染过几分柔软的爱恋,“我对他家庭挺了解的,家里很优越,人也很温柔,是表哥在拉斯维加斯认识的,非常有钱……”
“行了,有这句话就行了。好在你没有那么丢人,给我找个穷光蛋回来。”
盛映如不想听盛立松的事,深吸一口气:“既然逃不掉盛昭的报复,那总要将主动权,掌握在自己手中。”
婚约,她们不要了。
张纯宛带回来的这个徐秉,将会成为盛家的新女婿。
她终有一天,要让今天盛昭,还回现在受的所有耻辱!
……
离开病房前,杜桑和陈姨商量了一下,两人轮流照顾她爸。杜桑在白天,陈姨负责晚上。杜成兵原本不同意,被两人一致否决。
然后她搭了盛昭的便车。
他离开的时候特意等了她,话对着杜成兵说:“天色很晚了,杜桑就坐我的车回去。”
杜成兵觉得今晚的三少爷简直体贴得不得了,奇怪地问:“会不会麻烦您……”
“不会,”盛昭说,“顺路。”
杜桑头皮发麻,就怕他趁别人离开对她爸口吐真话,连忙说:“好啊好啊,那就麻烦三少爷了。”
陈姨和杜成兵朝她看来,皱起疑惑的眉头。
等两人走后,下一秒陈姨轻叹一口气:“三少爷果然是个好人,对桑桑还挺好。”
确实挺奇怪的。不过也还好,杜成兵捏了下受伤的腿:“大概是小时候两人生活了两个月,三少爷记忆力好,又念情。”
记忆力好的三少爷不仅念情,也很记仇。
上车后靠在后座上,目光落在窗外,侧脸轮廓落下阴影。
杜桑小心翼翼凑过去:“你还在生气吗?”
杨助开着车,偷偷将后视镜掰了一下,完美地看见了后座两个人。
许久不见,小盛夫人从之前的胆战心惊,变成了现在亲密地勾着盛昭的手臂。
动作越来越熟练了。
杜桑抓住他的手,覆盖自己的上面,玩耍着上面的黑发。一不小心,黑发断了。
盛昭冷漠地瞥她一眼。
杜桑尴尬地笑了笑:“……我重新扒一根给你。”
“省省吧。”盛昭将断开的发丝拂开,“原本也没剩多少了。”
杜桑:“……”
生气归生气,人身攻击就是你的不对了。
“看来我很见不得人。”盛昭重新撇开眼,看着窗外的景物倒退得越来越快。
不仅仅因为她在停车场丢下他离开而生气,包括她在病床前急于赶走他,掩饰的神情,焦急的情绪,就怕他一开口,暴露了两人的关系。
“你也不信任我。”
杜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,但她确实是害怕的,这不可否认。只得继续尴尬地笑,夸张道:“我爸知道了,可能会打断我的腿。”
盛昭不置可否嗤了一声。
那没办法了,只得上硬招。
杜桑挽着他的胳膊,用脑袋蹭了他一下,软着嗓子喊了一句:“老公。”
盛昭:“……”
诡计多端。
这种撒娇的方式虽然可耻,但对盛昭似乎总是有效。
他轻哼一声,胳膊上的肌肉终于放松了下来,反手把玩她的手。
杜桑弯眉柔和地笑着,脑袋轻轻蹭在他肩上:“谢谢你今天帮我说话。”
盛昭:“小事。”
杜桑:“我很开心。”
他动作一顿,擡眼间从汽车后视镜中看见了杨助八卦而故作的眼,冷漠与他对视后,没有继续回应。
杜桑以为这事告了一段落,没想到回家重新洗了澡后,他将床边玩手机的她揽过来,直接架在腰腹上。
杜桑一惊,双手慌乱地撑在他胸前,居高临下地看着他。
“今晚开心的话,是不是可以给我一点奖励?”他说。
杜桑对于他这种秋后算账,一报还一报的做法已经屡见不鲜了。她顿了顿,将手机丢在了旁边的枕头上,发尾轻扫在他眉间,轻声问:“想要什么奖励呢?”
盛昭原本就抱着她的腰,此刻顺着向上游走,闷声说:“饿了,想要吃水桃。”
杜桑愣了一下,理解了他的意思后脸颊立刻就红了,在彼此纠缠的被窝里感受到蹭蹭上升的热气。
纤腰压了下去,因为习武,这个动作对她来说非常简单。盛昭将睡衣推上去,齿间轻咬,香软溢满。
杜桑几乎从没和其他人这么亲密过,此刻也感觉怪异的电流在浑身流窜。
她将通红的脸颊压在他的枕头上,盛昭轻笑一声,翻身将她置于身下。
“晚晚。”不知从哪一刻开始,他忽然叫了一声她的小名。
杜桑在懵懂中睁开了双眸,疑惑地看着他:“你……?”
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。
杜桑花又名晚香玉,这种带有奇异香气的花,她妈妈很喜欢,原本想给她取名杜晚,杜成兵不喜欢“晚”这个字,希望改成杜桑。为了平衡两人的爱好,最终以抓阄的方式决定了她的大名,另一个作为小名。
后来,妈妈去世,爸爸私下反而叫她的小名更多。
盛昭哼笑着咬了她一下,低嘲:“没良心。”
“什么呀?”她不明所以。
“你屁股只有我巴掌大的时候,就和我同床共枕了两个月,抱着我的手不松开,每天咬着我才能睡觉。”他看着她眼中越来越震惊,心情很好,凑下去咬了一下水桃子,“就像这样。”
杜桑:?_?
“不可能!”她小时候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!
盛昭翻身搂着她睡觉,将脑袋埋在了她的锁骨处:“你也喜欢抱着我脖子睡觉,见谁都笑,但见了我就哭。”
杜桑不可置信。
“你哭我就打你屁股,打你你就会很乖巧,顺着我的手臂爬上来,啃着我睡觉。”
杜桑忽然感觉屁股很疼。
小时候的她劲儿就不小,有时候把他弄得挺疼,一看就是习武的料。
一些匪夷所思的往事,他年纪不大,却是他……那段不幸而可笑的童年中,唯一光明的两个月。
所以时隔多年,那场家宴中,她一个人躲在角落吃吃喝喝,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时,他于她最远的另一个角落,一眼就认出她来。
当时有什么感觉吗?
倒是没有别的——只是在那一瞬间,心中闪过了“这场家宴没有那么恶心”的错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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