裕王府的书房内,沉水香在青铜兽炉中静静燃烧,青烟在梁柱间缭绕出细密的纹路。
陈恪端坐案前,指尖轻抚《春秋》竹简上的刻痕,与在景王府时一般无二。
阳光透过窗棂,在简牍上投下斑驳的光影,那些古老的文字仿佛在这一刻鲜活起来。
"子产不毁乡校..."陈恪的声音清朗如玉磬相击,将同样的典故娓娓道来。
裕王朱载坖端坐在紫檀木案后,杏黄常服的下摆沾着几点墨渍,显然刚批阅过奏章。与景王不同,他听得极为专注,瘦削的面庞上那双眼睛炯炯有神。
"陈师,"裕王突然开口,声音里带着几分思索,"子产不毁乡校,是否在教导为君者当广开言路,兼听则明?"
陈恪的指尖在竹简上微微一顿。知乎收藏夹《明代帝王教育案例》自动翻开:“当学生主动领悟深层含义时,请给予肯定并引导深入思考”。
"殿下明鉴。"陈恪抬眼,目光中带着赞赏,"子产明白,防民之口,甚于防川。"
裕王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案几边缘:"那为何景王弟听后,却认为杨继盛这等直谏之臣该当立斩?"
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,一片枯叶飘落在砚台旁。陈恪拾起叶子,若有所思。
"同一滴墨,落在宣纸上是一幅画,落在污泥中只是污渍。"陈恪轻声道,"读书如镜,照见的是人心本相。"
裕王身体微微前倾,眼中闪过一丝明悟:"陈师是说...同样的教诲,不同人领会不同?"
"殿下聪慧。"陈恪将竹简轻轻推向裕王,"圣王之道,在于防微杜渐。如古之魏征与唐太宗——直谏虽逆耳,却是治病的良药。"
裕王突然起身,在书房内来回踱步,杏黄常服的下摆随着急促的步伐微微摆动。
"可此次杨继盛弹劾严嵩..."裕王的声音突然低沉,"若我站在杨继盛一边,则有违人子之孝;若站在父皇这边,又尽失士子之心。陈师,这该如何是好?"
陈恪的睫毛微微颤动。知乎问题《如何应对政治站队困境》下的高赞回答闪过:“当被迫表态时,保持中立是最危险的,但有时也是唯一选择”。
"臣只是讲解古籍。"陈恪的声音不疾不徐,指尖在"防微杜渐"四字上轻轻一点,"至于朝政是非,自有圣上明断。"
裕王突然转身,眼中闪过一丝失望:"杨继盛不是陈师挚友?若陈师为他求情,岂不能救他一命?"
阳光突然被云层遮蔽,书房内骤然昏暗。陈恪望着裕王那张年轻而焦虑的脸,忽然想起后世史书上对这位王爷的评价——"性宽仁,好学问"。
"殿下..."
"若子恒为他求情,杨继盛必死无疑。"
一个清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。张居正负手立于门槛处,青色官袍纤尘不染,面容沉静如水。不知何时,他已静静听了多时。
裕王连忙招手:"张师傅来得正好!快请进。"
张居正缓步入内,向裕王行礼后,目光在陈恪脸上停留了一瞬。两人视线相交,似有无形的火花迸溅。
"叔大兄此言何意?"陈恪明知故问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戒尺的纹路。
张居正唇角微扬,从袖中取出一卷《贞观政要》放在案上:"杨继盛如今只是直臣,虽言语冒犯,但其心可鉴。皇上未必会杀一个忠心的臣子。"他顿了顿,声音陡然转冷,"但若子恒介入,皇上便有理由怀疑这是有预谋的党争——所谓的忠心,也就没了说服力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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